搖晃晃駛過來了。15路，中間經過中山街。

顧小庭跳上車，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這個時間不是交通高峰期，路上車不多，公交車跑得也比平常快些，大約十五分鐘，服務器甜美的女聲提示“中山街到了！”。

顧小庭下了車，給李宇飛打電話，沒人接，便自己沿著中山街往前走。這一處地本來就不太繁華，比較靠近郊區，所以這會兒路上的行人也不太多。

快走到盡頭時，出現了一個棚子搭的小店面，裏面坐了兩夥人，目光凜凜地在對峙。一個年紀很大頭發花白的老婦人瑟瑟發抖地癱坐在地上，旁邊一個穿三高校服的女生緊緊抱著她，是梁曉靜。

顧小庭走進去，大馬金刀地在李宇飛旁邊落座，這動作做得非常囂張有氣勢，立刻鎮住了羅六帶來的一些人。

雙方人數相當，非要比的話，可能顧小庭這要比羅六還多兩三個人。

羅六不是學生混子，而是個近30歲的地痞流氓，無論是見識還是手段，都要比顧小庭一方厲害得多。但學生混子也有學生混子的優點，他們信奉江湖道義，個個初生牛犢不怕虎，特別敢打，也特別能打，戰鬥力絕對碾壓羅六一夥人。

兩方依舊是沈默地對峙。梁曉靜的奶奶坐在地上擺著手哭：“你們這是幹嘛呢？老人家都這麽欺負？你們會遭報應的！……”

羅六心裏挺怵顧小庭，以前顧小庭跟那個人混，曾把他差點打死，他是見過顧小庭的狠辣的。這兩年顧小庭單幹了，脾氣收斂了不少，只在一群學生混子之間玩，他也聽說過，並且心裏還為再也碰不到這個刺頭高興。

現在好了，他們兩夥人在這家小早點鋪狹路相逢，羅六撤吧，太丟人，不撤吧，他們顯然幹不過顧小庭，只好僵持著場面。

顧小庭點了一根煙，一張俊臉很快埋在煙霧裏，看不清表情。

“好久不見，羅哥。”顧小庭慢悠悠地吐出一口煙，雖然是叫哥，但聽在羅六耳朵裏，就好像充滿了譏諷和挖苦。

“好久不見，”羅六嘴角勾起一個弧度，輕輕吐出嘴裏的話，“瘋子。”

瘋子是以前顧小庭跟的那人給他起的綽號，那個時候顧小庭打起架來不要命，既不要自己的，也不要別人的，只是悶頭打，刀砍在身上眼睛都不眨，回頭就給砍他的那人一鐵棒，直把人砸得肩胛骨粉碎性骨折。沒人願意和顧小庭正面較量，因為顧小庭打起架來就是個瘋子。

“這稱呼倒是怪讓人懷念的，”顧小庭笑笑，“既然羅哥提起這個稱呼，那我也提醒提醒您，這地我顧小庭罩了。羅哥要是看得起，我請您喝杯酒，之前的事兒各不追究，要是羅哥存了心地想挑事，也行，咱們換個地說話。”

顧小庭已經給了臺階，羅六自然不會傻到跟他硬碰硬，他哈哈笑了兩聲，說起客套話：“瘋子，咱倆什麽交情，這地早知道是你罩的，羅哥怎麽也不會來這找事。你放心，羅哥不是那麽小氣的人，你這點面子羅哥還是得給的。”

“羅哥爽快，咱們換個地方喝兩杯？”顧小庭撚滅了煙，隨手拋向垃圾桶，完美進籃。

羅六的臉沈了沈，才又裝出一副笑臉：“不了，羅哥還有事，下次再見羅哥請你喝酒。”

顧小庭坐著不動：“那感情好，羅哥慢走！”

羅六帶著人走出了早點鋪，他手下一個嘍啰不甘心地問：“羅哥，就這麽算了？”

羅六猛地回頭瞪他：“不然呢，讓你跟他打？就你這熊樣，連顧小庭一個手指頭都打不過！”

“媽的！”羅六啐了一口，狠狠盯著顧小庭的方向，“等著，老子早晚弄死他。”

羅六一走，顧小庭這群人立刻忙活起來幫梁曉靜奶奶收拾羅六剛剛砸亂的東西，梁奶奶以為遇到了好人，高興地喊他們一口一個“大好小夥子”。這名稱讀起來頗拗口，也不知道她怎麽練就的這一口順口溜。

收拾完，梁奶奶特意留他們吃午飯答謝，大蒸籠肉餡包子整整蒸了八籠，十一二個小夥子手捧包子嘴喝粥吃得滿頭大汗。

梁曉靜送他們走的時候，一個個撐得路都走不好了。

梁曉靜罵他們：“幾年沒吃肉了嗎？少吃兩口可虧死你們了，這會兒知道撐了，活該！”

顧小庭說：“我頭一次被人感謝請吃飯，太感動了，我完全控制不住我自己。”

杜禮說：“我也是……”

三胖說：“+1……”

其他兄弟：“嗯……”

梁曉靜沒臉看了，在一旁捂著臉假裝不認識這群人。

李宇飛則粗暴多了，上去一人給了一腳：“出息！”

☆、第 13 章

梁曉靜把顧小庭一群人送到公交車站就回去了，有幾個兄弟各有事情先走了，剩下顧小庭李宇飛杜禮在內五個人回了歌廳。

杜禮跟顧小庭回去是有目的的，剛在歌廳沙發上坐下，他就從書包裏掏出物理書和化學書向顧小庭請教。

顧小庭：“……你當我全能的麽？這種隨記隨忘的課我哪還會記得的。”

杜禮頗失望地要把書裝回去。

顧小庭默了默，又說：“拿來！”

於是整整兩個小時，顧小庭自學了一遍初二物理化學上半冊書，然後憑著一瓶子不滿半瓶子咣當的水平教了學習能力宛如幼兒園剛剛畢業的杜禮小朋友一個晚上，也沒教出什麽所以然，僅僅是讓杜禮把元素周期表前20位和牛頓第一定律會背了。

教到最後，顧小庭心灰意冷：“我覺得我特別失敗，不配做你的老師，以後別來找我了。”

杜禮安慰他：“哪有庭哥，您之前教我英語現在我還會背10個單詞呢，現在又會了元素周期表和牛頓第一定律，我覺得我從來沒這麽厲害過。”

顧小庭不想再和他講這個話題，問他：“追到你女朋友了嗎？”

說到這個，杜禮又激動了，幸福地說：“昨天她跟我說了第一句話，還對我笑了。”

“那很好啊。”顧小庭敷衍道。

“庭哥，你不想知道我和她說了什麽嗎？”

顧小庭不是很想知道，杜禮自顧自地說：“我問了她一個單詞，她說不是這樣讀的，給我糾正了一下。就是那個意死他（east），她告訴我讀t應該讀‘特’，不應該讀‘他’。”

顧小庭忍住想往杜禮腦袋上招呼的沖動，友好地跟他講：“我記得我跟你糾正過這個問題不下十次。”

杜禮震驚了，一臉“真的嗎？你真的有講過嗎？我怎麽不記得？”的茫然表情。

顧小庭捂住臉，朝他擺擺手：“你去玩吧，先別讓我看見你，我要一個人靜一靜。”

杜禮在這方面是個非常聽話的孩子，立刻按顧小庭說的辦了，三秒鐘之內消失在了顧小庭的視線之內。

李宇飛看顧小庭郁悶地吸煙，坐過去和他說話：“怎麽了？”

顧小庭吐出一口煙，說：“沒什麽。”一會兒又說：“飛魚，假如，我說假如，我現在好好學能考上大學嗎？”

“怎麽說這個呢？”李宇飛問。

“不能的吧，我都多久沒學過習了，”顧小庭自嘲道，“就是今天教杜禮，突然想起了我以前的時候，那個時候我唯一想的就是上一所好大學，出人頭地，然後帶著我媽吃香的喝辣的。但後來發現太難了，我媽供我上學太辛苦了，還總被人欺負。”

後來的事李宇飛都知道，顧小庭叛逆了，走了另一條道，前頭沒有亮光，一片黑暗。

李宇飛拍了拍顧小庭的肩膀：“看你說得這麽慘，我請你吃宵夜吧。”

“哎你這人，人家正傷感呢，給點面子行不行？”顧小庭說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你說了請我宵夜啊，我要吃麻辣小龍蝦。”

“可找到機會宰我一頓了啊？”李宇飛也笑了，眼裏滿是寵溺。

可惜顧小庭瞎，看不出來，只笑著說：“這才是兄弟！”

李宇飛心裏失望，但又慶幸，不然和顧小庭肯定兄弟都沒法做。

顧小庭和李宇飛吃過宵夜後回到家快10點了，顧悅剛收拾完還沒睡，見兒子回來立刻張羅著弄些吃的。

顧小庭急忙攔住她說剛和李宇飛吃完宵夜，然後勸著顧悅先去睡覺。

等顧小庭洗漱完躺在床上，打開手機時驚訝地發現了一條洛錦歌發來的短信，問他睡了嗎。

顧小庭覺得特別稀奇又有些好笑，給洛錦歌回了還沒睡。

洛錦歌秒回：在做什麽？

顧小庭起了點逗弄的心思，說自己在摳腳丫子。

洛錦歌回了一串省略號。

顧小庭不知怎麽的想象出了洛錦歌此刻的表情，不由捧著肚子在床上笑起來，這人怎麽能這麽有趣呢。

顧小庭來了興致，就和洛錦歌瞎聊，全是些沒營養的東西，等到兩人互道晚安已經過了十二點。

顧小庭睡著之前迷迷糊糊地想到他和李宇飛好像都沒這麽膩歪過，怎麽和洛錦歌就這麽能聊呢。

周六，洛錦歌起了個大早，雖然和顧小庭聊到12點多，但他還是興奮得睡不著，到2點多才有了困意，但睡到5點半又興奮醒了。

起床後對著鏡子刷牙的洛錦歌看到自己青黑的眼圈，完全忍受不了，覺得必須得拯救一下以便帥氣地出現在顧小庭面前。

於是洛錦歌在七點敲響了只要在家睡便從來沒在八點之前起過床的洛母的門，跟她借護膚品以及請教如何才能祛除黑眼圈。

洛母昨天剛從美國出差回來，好不容易得了三天假期，自然要睡得夠夠的，結果回家第二天就被自家不孝子從床上拖起來請教護膚，連把洛錦歌塞回肚子回爐重造的心思都有了。

但畢竟是親媽，最初的惱怒過後洛母立刻明白了兒子發生此等變化的原因，她用又欣慰又傷感的語調十分恰當地詮釋了“兒大不由娘”的悵然：“兒子，你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還沒。”洛錦歌敷著人生中第一片面膜，連說話都不敢有太大幅度。

洛母在一邊胡思亂想，我兒子這一看就是有對象了居然還瞞著我，到底誰家姑娘眼界這麽高，我兒子這麽優秀的都看不上……

洛錦歌敷完面膜，在洛母的指導下洗臉，用煮熟的雞蛋敷眼，又洗臉，然後往臉上塗各種護膚品。整套做下來，洛錦歌的氣色果然好了很多，至少在洛母看來，已經又變成她家那個帥氣的小王子了。

整完臉，洛錦歌又開始擺弄自己的頭發，來回換了好幾個造型，都不滿意。洛母在一旁看不下去了，親自上陣幫他抓了幾下，看著鏡子裏瀟灑帥氣的人，洛錦歌終於心滿意足了。

弄完頭發，洛錦歌又開始換衣服，第一次覺得自己衣服太少了而且都醜醜的不好看。

洛母看到最後可愁死了，她家傻兒子到底喜歡上誰了，這還沒在一起呢就這架勢了，那在一起了可還得了。

最後洛母使出渾身解數拉住了想往服裝店跑的兒子，又親自為他搭了一身，然後各種誇他帥，總算歇了洛錦歌想把服裝店搬回家的心思。

相比洛錦歌隆重得完全按第一次約會打扮的規格，顧小庭這邊可謂極其隨意。

因為昨天和洛錦歌聊得晚，第二天顧小庭睡到了十點多才起。顧悅已經上班去了，顧小庭吃了老媽給他準備的早餐，就坐在電視前百無聊賴地刷劇。

李宇飛打電話過來約他玩，顧小庭懶得動，便說不去，兩個人隨便聊了一會兒掛了電話。

中間顧小庭刷到了一個挺好看的劇，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直到快5點半了，他才想起自己和洛錦歌有一個約，匆忙收拾了一下，趿著個拖鞋便坐公交去了約會的地方。

顧小庭趕在六點之前到了小金福，將將和正要進門的洛錦歌相遇。兩個人見面都覺挺淩亂的，顧小庭瞠目結舌地看著一身盛裝光鮮亮麗的洛錦歌，覺得趿著拖鞋的自己就像個傻逼。

洛錦歌也十分震驚地瞪著隨意到敷衍的顧小庭，覺得穿著皮鞋的自己同樣傻不拉幾。

兩人對視了足有一分鐘，最後顧小庭打破了僵局，咳了一聲，哥倆好地把胳膊搭在洛錦歌肩上：“我說你穿這麽帥幹嘛呢，剛剛差點沒認出來你。”

洛錦歌本來心裏有點郁悶，就好像你寶貝的東西別人卻並不在意一樣，但聽到顧小庭誇他帥總算安慰了一點，禮尚往來地誇了回去：“你也帥。”

洛錦歌這話說得毫不違心，因為他看顧小庭本來就自帶美顏加持。

顧小庭低聲笑起來：“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還這麽會說話啊。”

兩個人說著走進了大堂，前臺服務員跟顧小庭很熟，直接把他倆領到了一個靠窗的位置。

顧小庭翻著菜單問洛錦歌吃什麽，洛錦歌說都行。

“能吃辣嗎？”顧小庭說的時候眼睛亮了一下，看起來很饞。洛錦歌很少吃辣，但看顧小庭的樣子便說還行。

最後顧小庭不知道怎麽想的，要了一個鴛鴦鍋。

點完菜，顧小庭又問洛錦歌喝不喝酒，洛錦歌說不喝，顧小庭便給洛錦歌點了杯果汁，自己要了瓶啤酒。

“你這人真是不會享受，吃著火鍋喝啤酒多美啊。”顧小庭慫恿他。

“我沒喝過。”洛錦歌說。

“我教你啊，其實這酒也就那樣，喝起來就什麽都會了。”顧小庭彎著眼睛笑，有點狡黠。

洛錦歌的心動了一下，心裏想著顧小庭怎麽能這麽可愛啊，但嘴上還是拒絕喝酒。

菜很快上齊了，顧小庭往湯鍋裏下菜，一半下在飄滿紅辣椒的那鍋，一半下在清湯鍋裏。

洛錦歌心裏有點甜，把自己心裏想的話問了出來：“你是不是知道我吃不慣辣啊。”

“嗯吶，看你第一眼就知道了，”顧小庭邊下菜邊笑，“你一看就是那種清湯寡水長大的，剛剛問你就是在逗你玩呢，結果你還真傻傻地說能吃辣。”

顧小庭開了大火，鍋裏的菜和肉很快煮熟了，咕嚕咕嚕冒著白氣。

顧小庭招呼洛錦歌吃，自己一口菜一口啤酒吃得特別痛快。

洛錦歌看著顧小庭被辣椒染得紅彤彤的嘴唇，心裏燥熱起來，突然也想喝冰涼涼的啤酒了。

顧小庭早註意到洛錦歌看他時直勾勾的眼神了，壞笑著說：“我說啥，是不是想喝啤酒了？我跟你說，就這樣吃才痛快。我給你要一瓶？”

洛錦歌楞楞地點了點頭，顧小庭叫來服務員，要了一瓶啤酒，還親自用牙咬開了瓶塞，然後把整瓶啤酒砸在洛錦歌面前，豪氣幹雲地說：“喝吧，今兒哥帶你開開葷！”

洛錦歌學著顧小庭的樣子整瓶灌，結果第一口就被嗆到了，顧小庭上前給他拍背：“第一次喝都這樣，多喝幾口就好了。”

洛錦歌忍著難受又喝了幾口，漸漸適應了啤酒的味道，開始體味到了一種特別的滋味，感覺有一點點爽？

顧小庭跟洛錦歌碰了次杯，笑著看他。這笑容感染了洛錦歌，讓他也開始放開了喝。

☆、第 14 章

喝到最後，顧小庭恨不能抽死自己，教唆洛錦歌喝酒絕對是他本年度做過的最傻叉的事，沒有之一。

洛錦歌酒量不好且酒品奇差，一瓶酒還沒喝完他就陷入了半迷亂的狀態，不再吃菜了，只是抱著酒瓶子不松手，眼睛則火辣辣地註視著顧小庭，看得他直發毛。

飯是吃不了了，顧小庭認命地結賬，然後連拖帶拽把人帶出了小金福。

天已經黑了，顧小庭本著送佛送到西的原則想把洛錦歌送回家，對著洛錦歌的耳朵喊了好幾遍問他家在哪。

洛錦歌只是木木地看著顧小庭，然後勾起他的脖子要親親。

顧小庭差點沒背過氣去，左躲右躲還是沾了一臉口水，從跳腳到無奈再到面無表情最後進化到心如死灰只用了十五分鐘。

見過酒後一言不發的，也見過喝醉後痛哭流涕的，就連醉了之後跳脫衣舞的都見過，就沒見過洛錦歌這樣的，撒嬌耍賴非要親親的。

洛錦歌纏人本事一流，顧小庭扒開他，洛錦歌就又纏上去，扒開，又纏上去……

不知道洛錦歌家在哪，又不能把人丟在馬路牙子上，顧小庭只好打了個車把人拖回來自己家。

顧悅開門見兒子半拖半抱進來一個大男孩，以為顧小庭把人怎麽著了，立刻慌了。

顧小庭解釋半天才讓顧悅相信這只是他喝醉了的同桌，因為不知道他家才把人拖回來的。

顧悅去煮醒酒湯，顧小庭把洛錦歌拖到自己房間裏扔到床上，這才抽空喘了口氣。

洛錦歌睜著眼睛瞪著天花板，不說話了，也不鬧了，就只是發呆。

顧小庭有點擔心，湊近摸洛錦歌的額頭，看他有沒有發燒，誰知洛錦歌直接拉過顧小庭把他抱了個滿懷。

顧小庭的鼻子撞到洛錦歌的下巴上，疼得眼淚都快出來了。他想好了，等洛錦歌醒過來，一定得讓他賠他的勞務費和精神損失費。

洛錦歌看著顧小庭揉鼻子，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頭發：“寶寶……”

這名字讓顧小庭一下想到貓貓狗狗之類的寵物，對於洛錦歌這樣叫他非常不能忍受，他抽出一只手捏住洛錦歌的下巴擡起來，兇狠地說：“亂叫什麽呢？老子是你爺爺！”

洛錦歌只是看著他傻笑。

顧小庭覺得自己跟一個喝醉了的人講道理簡直腦子有病。

洛錦歌抱著顧小庭不放手，後來在來送醒酒湯的顧悅的幫助下才成功脫離魔掌。顧小庭讓顧悅先去睡覺，自己照顧洛錦歌。

顧悅雖然不太放心，但她還是聽了兒子的話回自己房間了。

顧悅一走，顧小庭立刻顯出一臉兇相，非常粗暴地給洛錦歌灌醒酒湯。洛錦歌也不生氣，只是盯著顧小庭看，眼睛都不眨一下。

醒酒湯喝了一半，洛錦歌開始不好好喝了，喝了也不咽下去，而是存在嘴裏“噗噗”地吐泡泡。

顧小庭無奈了，捧著洛錦歌的臉跟他講：“你是魚嗎？不許再吐了。”

洛錦歌不聽，閉上眼睛繼續吐，顧小庭只得捏住他的鼻子讓洛錦歌把嘴裏的醒酒湯咽下去。

洛錦歌一招不防，被嗆到了，翻過身咳嗽起來。顧小庭給他拍背，看洛錦歌這麽遭罪，心裏愧疚起來，他作什麽死非要給洛錦歌喝酒呢。

洛錦歌咳完似乎清醒了一點，嘟囔著說要睡覺覺。

顧小庭幫洛錦歌躺好，拍著他的臉說：“睡覺就睡覺，還什麽睡覺覺，少爺你幾歲了啊？”

洛錦歌瞇著眼看顧小庭，又嘟囔著叫了聲“寶寶”，然後閉上眼睛，徹底安靜了。

顧小庭站在床邊，居高臨下地打量著熟睡的洛錦歌，自言自語道：“早這樣多好。”

顧小庭去洗了澡，回到臥室時洛錦歌還保持著他剛才離開時的睡姿，一個人占了一大半床。

顧小庭的床當初也只是按單人床訂做的，一個人躺著寬敞，兩個人躺也還行，但偏偏洛錦歌睡覺霸道，顧小庭好不容易把他推到一邊挪出位置，剛躺上去，洛錦歌就一個翻身，胳膊和腿都纏在了他身上，然後一個收緊，就把顧小庭整個抱在了懷裏。

顧小庭推又推不開，又實在精疲力盡，懶得和洛錦歌計較，就在他懷裏睡著了。

早上洛錦歌一睜眼就受到了驚嚇，他先註意到手裏摟著的人是顧小庭，然後才發現自己所處的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他和顧小庭發生了什麽，顧小庭的衣服有點亂，他們倆不會酒後亂性了吧？

洛錦歌想到這冷汗都要冒出來了，顧小庭醒過來不會把他殺人滅口吧，天哪！

洛錦歌逼著自己回憶昨晚的事情，好像喝醉了，然後……親了顧小庭的臉，再然後好像被顧小庭帶回家了，後來，後來就不記得了。所以這裏是顧小庭的家吧，那他們倆應該沒發什麽吧，反正他是想不起來了。

最初的慌亂過後，洛錦歌心裏開始湧現一種甜蜜的驚喜。他親顧小庭了，他抱顧小庭了，而且，重點是，他還沒被打！

洛錦歌不敢亂動，怕吵醒顧小庭。等顧小庭蘇醒是一個既幸福又煎熬的過程，喜悅中參雜著恐懼，甜蜜中混合著憂愁，反正，就是一種十分酸爽的感受。

顧小庭還在睡，洛錦歌開始低下頭欣賞自己喜歡的人的的睡顏，睫毛真長啊，鼻梁好挺，臉有點紅紅的真可愛，嘴唇有點薄，有種酷酷的性感，好想親一下。

洛錦歌完全沈浸在“我老婆好帥，我怎麽那麽有眼光的”幸福感裏，根本沒註意到本來在他懷裏熟睡的人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睛。

顧小庭手指捏得哢嚓哢嚓響，冷冷地問：“看夠了嗎？”

洛錦歌沒看夠，但在顧小庭這麽嚇人的眼神下只能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心口不一地說：“看夠了。”

“看夠了把手拿開。”

洛錦歌拿開了搭在顧小庭腰上的手，顧小庭揉著一側的胳膊坐了起來，瞪著還躺在床上的洛錦歌：“你胳膊怎麽那麽硬，硌死我了。”

“……”洛錦歌那條很硬的胳膊此刻麻木到沒有知覺。

顧小庭揉夠了，一把掀開洛錦歌身上的被子：“起床起床！昨天你醉得跟頭豬似的，連澡都沒洗，臭死了！”

洛錦歌坐了起來，顧小庭昨天洗完澡就換了睡衣，上面兩個紐扣沒扣，露出了大片的鎖骨，洛錦歌看得心熱了起來，本來早上就比較沖動，現在簡直是氣血上湧。

“我去廁所！”洛錦歌說了一聲，跌跌撞撞地下床跑了出去。

顧悅正在準備早飯，看到顧小庭房間裏跑出一個陌生的男孩子，立刻認出是顧小庭昨晚帶回來的男生。

“小庭同學是吧，跑這麽急幹嘛？昨天看你醉得厲害，今天怎麽起這麽早？”顧悅邊攪拌著粥邊說。

洛錦歌嚇了一大跳，剎住腳原地立正鞠了一個180度的躬：“阿姨好！”

“哎，”顧悅笑著說，“不用這麽大禮。既然起來了就去洗洗臉吧，阿姨做了早餐，一會兒在這吃點？”

“謝謝阿姨！”洛錦歌盡量保持禮貌，“阿姨，您家廁所在哪？”

“左手邊直走盡頭就是，小庭沒和你說嗎，這孩子真是！”顧悅還在說著，洛錦歌就一溜煙跑進了廁所。

等洛錦歌解決完生理問題出來，顧小庭已經洗漱好了，他扔給洛錦歌一副未拆包裝的牙刷：“湊合著用吧，我家裏的就這樣。”

洛錦歌自然沒有怨言，去洗漱間刷牙洗臉，不過牙刷的毛確實有點硬，刷得他的牙有一點出血。

顧小庭正在擺早餐，看洛錦歌出來問他：“你要不要先去洗個澡？”

“不用了，一會兒我回家洗吧，再這洗了也沒衣服換。”洛錦歌說著看了看房間，沒看到顧悅，便問道，“阿姨不在嗎？”

“上班去了，剛走。”顧小庭咬著一個包子口齒不清地說。

洛錦歌“哦”了一聲，本來見家長的那種緊張情緒緩和了下來，坐在顧小庭旁邊和他一起吃早飯。

這個時候，洛錦歌才閑下心來打量顧小庭的家，是個兩居室，大概70平的樣子，雖然小，也沒有擺放太多值錢的家具，但裝飾卻讓人覺得很溫馨，很有家的感覺。其中有一面墻貼滿了顧小庭的獎狀和照片，從幼兒一直到現在的都有。

洛錦歌新奇地看著，對那面墻尤其感興趣。

顧小庭小時候長得也是痞痞的帥，但沒有現在這股子暴戾勁兒，看上去乖乖的，有一種反差萌。墻上的獎狀從小學貼到初三上，基本都是第一名第二名或者各種競賽的一二等獎，看著顧小庭這些輝煌的榮譽，洛錦歌並不吃驚，只是生出了一種“我老婆就是厲害”的自豪感。

“瞎看什麽呢，好好吃飯行不行？”顧小庭拿筷子敲洛錦歌的碗，他都要吃完了，洛錦歌還沒怎麽動。

洛錦歌收回目光，聽話地認真吃飯。

“對了，昨晚你手機沒電了，我拿去給你充了下，好像有個人給你打了電話。”顧小庭說。

洛錦歌吃飯的動作一僵，他就說自己怎麽總覺得忘了件事，他忘記跟他媽打電話了！

“我去回個電話！”洛錦歌放下碗，拔腿就想跑過去。

這個人都不問手機放哪了嗎，顧小庭為洛錦歌的智商著急死了，只得在他身後喊：“手機在我書桌上！”

洛錦歌給他媽打通電話，他媽不先關心他，第一句劈頭蓋臉便問：“你和你小女友不會去開房了吧，這麽豪放？”

洛錦歌偷偷瞄了眼顧小庭的方向，臉紅到了耳朵根，壓低聲音說：“您亂說什麽呢，我和他還什麽都沒有呢，就是喝醉了，他把我帶回他家了。”

“你還想和她有個什麽！倆小孩，還未成年呢，你給我註意點，不許欺負人家！”洛母的聲音拔高了幾個度，震得洛錦歌耳朵都疼了，“還有那什麽，什麽時候把人領回家，見見父母。”

“八字還沒一撇呢，您就別瞎操心了，”洛錦歌的語氣裏添了些失落，“我先掛了，正吃飯呢。”

洛錦歌掛了他媽的電話，顧小庭已經吃完了，正打開電視看一個諜戰劇。

洛錦歌不太感興趣，專心吃完了飯。雖然舍不得離開顧小庭，但他身上實在粘膩膩的難受，只得告辭回家洗澡。

☆、第 15 章

顧小庭把洛錦歌送到小區門口，看他走遠了才拿出手機給李宇飛打電話。

李宇飛這兩天很煩，洛錦歌步步為營接近顧小庭他都看在眼裏，但顧小庭對這種事情太遲鈍了，到現在了都沒發現，他又不能直接跟顧小庭說，不然可能引起顧小庭的反感不說，顧小庭也只會把這當做他開的一個玩笑不放在心上，他必須要下一劑猛藥，讓顧小庭自己意識到洛錦歌對他的心思。

所以剛剛顧小庭打電話來時，李宇飛就說讓顧小庭來他家，他下了一個電影想和顧小庭一起看。

顧小庭沒任何防備地去了李宇飛家。

學霸美少女李雨霏今天也在家休息，聽到門鈴響顛顛地過去開了門，看到是顧小庭，一下驚喜地撲到了他身上。

李宇飛走過來，扒開像八爪魚似的纏在顧小庭身上的妹妹，一路護送顧小庭到了自己房間，不顧李雨霏抗議，面無表情地把她關在了門外，氣得李雨霏直踹門。

“你要帶我看什麽啊，這麽神神秘秘的？”顧小庭在地板上坐下來，看李宇飛擺弄影碟機。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李宇飛不停手上的動作，“我書桌上有零食，你自己去拿。”

顧小庭起身把李宇飛放在書桌上的零食袋提過來，從裏面拿出一袋薯片，“哢嚓哢嚓”地啃。

李宇飛弄好之後，在顧小庭身邊坐下來，從零食袋裏拿出一瓶可樂，打開喝了兩口：“快開始了。”

顧小庭盯著電視屏幕看，影片剛開始就傳出了喘息和□□聲，兩個□□的身體糾纏在一起，顧小庭心一跳，結巴地說：“看……看毛片啊，這大清早的。”

“你認真看，不是毛片。”李宇飛說，眼睛不離屏幕。

顧小庭又看了一會兒，突然瞪大了眼睛，那兩個糾纏的人都是……男人？！！顧小庭忍不住轉頭看李宇飛，發現他正看得入神。

顧小庭心裏一陣別扭，兩個大男人怎麽能幹這種事兒呢？他有點接受不了，別開眼不想看：“飛魚，你不覺得……有點那啥嗎？都是男的啊，怎麽可以這樣呢？”

“怎麽不可以，你身邊不就有。”李宇飛說的意有所指，但又沒有點透。

“誰……啊？”顧小庭問。

李宇飛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沒有回答他。

顧小庭的腦海裏不受控制地想起昨晚洛錦歌湊上去親他臉的畫面，他本來以為那只是朋友之間開玩笑，但如果，不是呢？哪有朋友之間這麽玩的啊？再遠一點，洛錦歌總是動不動抱他，他受傷的時候洛錦歌比誰都緊張，洛錦歌還對他很好很好……

顧小庭覺得自己的腦子亂成了漿糊，想不明白了。

電影拍得很好，顧小庭不知何時被吸引進去了。因為其中一個男主角玩心不定，厭惡了這種關系，便和另一個男主角分開了，後來愛玩的男主角受了傷又回到另一個男主角身邊，另一個男主角還對他無微不至的照顧，可他們後來卻又分開了。影片到最後，愛玩的男主角回來找另一個男主角，可他再沒再原地等他了，而愛玩的男主角只能抱著愛人留下的被子長久地哭泣。

看完影片，顧小庭和李宇飛各點了支煙抽。

“兩個男人怎麽會有這種感情呢？”顧小庭問，臉埋在煙霧裏看不清楚。

“感情的事誰都沒辦法控制。”李宇飛說，看顧小庭的樣子，他應該已經明白了他的暗示。

顧小庭不說話了，只是沈默地抽煙。他不確定洛錦歌是不是真對他有意思，但他倆的相處模式確實太奇怪了，一想到這，顧小庭的心裏就有點不是滋味。但他又不能直接問洛錦歌是不是對他有想法，那樣無論洛錦歌怎麽答，他們倆的關系都會變得很尷尬。顧小庭決定找個機會試試洛錦歌。

周一升旗儀式，學校要求學生六點半到校。洛錦歌依舊是代表學生發言，而顧小庭則要上去讀他的5000字檢討。

開始依舊是升國旗唱國歌，然後學校領導發言，老師代表發言。

輪到洛錦歌上臺時，顧小庭站在人群裏看著他一步一步走到升旗臺上。這個時候的洛錦歌沒有在他面前的幼稚和呆萌，而就是顧小庭想象中的高冷學霸範，很自信，也很張揚。

原來他在人前是這個樣子的，顧小庭想著。

洛錦歌是脫稿講的，一般他的講話控制在5分鐘之內，但今天洛錦歌講卻足足超了10分鐘才停了下來。下面聽的同學早已騷動不已，學校領導又不敢貿然打斷他，所以等洛錦歌講完已經到了要吃早飯的時間了。

領導們怕學生□□，不敢再讓顧小庭上去讀5000字的檢討，就在話筒裏對顧小庭進行了通報批評，然後宣布解散。

洛錦歌走下臺站在顧小庭身邊。顧小庭沒看他，低著頭踢地板。

人漸漸散了，洛錦歌捧起顧小庭的臉看著他有些泛紅的眼睛，心微微疼了一下：“怎麽了？”

“謝謝。”顧小庭說，他知道洛錦歌是故意多說那10分鐘的，為了不讓他上去念檢討。

世人總以為他顧小庭沒臉沒皮，刀槍不入，沒人知道他又多厭惡站在那個高臺上接受全校同學的鄙視。誰沒個自尊心呢，誰又願意被人指著鼻子嘲笑呢，顧小庭不是不在乎，只是從來不說而已。

洛錦歌輕輕地揉了揉顧小庭的頭發，說：“沒事了。”

顧小庭擡眼看著洛錦歌那雙望著他時總顯得特別溫柔的眼睛，心裏的話差點脫口而出：“你……”

是不是喜歡我？

“什麽？”洛錦歌問他。

顧小庭搖了搖頭，垂下眸子：“沒什麽，我們去吃飯吧。”

顧小庭為洛錦歌的事心煩不已，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對另一個人好，同樣，洛錦歌對他好也絕對不可能是沒有目的。但這目的是什麽，顧小庭又敢確定。如果不是他想的那樣，自然皆大歡喜，但如果是呢？顧小庭光是想想都覺得頭疼。

因為心裏一直記掛著這種事，洛錦歌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在顧小庭眼裏都開始有了特殊的意義，就連洛錦歌不小心碰到他，顧小庭都會想東想西，覺得洛錦歌是故意吸引他註意力的。

這種想法直接導致的後果便是顧小庭對洛錦歌的一切行為完全草木皆兵，他開始不由自主地躲著洛錦歌，整日整日地翹課。

洛錦歌也發現了，但期中考試臨近，他不得不花大把時間在學習上，沒有精力把顧小庭圈在身邊。而且顧小庭以前也總這樣貪玩翹課，洛錦歌便沒多想，只以為是顧小庭故態覆萌了。

等期中考完，洛錦歌再次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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